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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静夜思》在流传过程中有哪些讹误?


来源:解放日报

李白的《静夜思》是背诵率很高的一首古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除了它是诗仙的名篇之外,通俗易懂无疑是一个重要的因素。不管男女老幼,不论文化高低,无需注解,都可以读明白。可是,

李白的《静夜思》是背诵率很高的一首古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除了它是诗仙的名篇之外,通俗易懂无疑是一个重要的因素。不管男女老幼,不论文化高低,无需注解,都可以读明白。可是,这首通俗的诗似乎经不起推敲。

躺在床上能举头低头?

有解读认为,这首诗的意境是这样的:(前)两句描写的是客中深夜不能成眠、短梦初回的情景。这时庭院是寂寥的,透过窗户的皎洁月光射到床前,带来了冷森森的秋宵寒意。诗人朦胧地乍一望去,在迷离恍惚的心情中,好像地上铺了一层白皑皑的浓霜。再定神一看,周围的环境告诉他,这不是霜痕而是月色。月色吸引着诗人抬头一看,一轮娟娟素魄正挂在窗前。秋夜的太空是如此的明净!这时,诗人完全清醒了。

对这样的解释,质疑者颇多。既然是“短梦初回”,那一定是在床上躺着。正常来说,躺在床上是没办法“举头”和“低头”的。即使不说“举头”“低头”的问题,当时的窗户一般是糊纸的,既没有玻璃,也没有塑料纸等透明的东西,人在屋里举头又怎能望到“一轮娟娟素魄正挂在窗前”?

再说,如果是睡在床上,那一定是在房间里。房间里怎么会结霜呢?按生活常理,只有在可能下霜的地方,人才会联想到霜。屋里什么时候也不可能下霜,为什么诗人在屋里会“疑是地上霜”呢?因此,还有人断定,诗中的“床”肯定不是睡床。

既然诗人能够“举头”“低头”,那肯定是坐着或站着的。在古汉语中,床不但有卧具的意思,还有坐具的意思。但是,对这种坐具究竟是什么,也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认为是小凳子,有人认为是胡床,还有人认为是马扎。这样一来,李白在院子里不管是坐在凳子上还是坐在马扎上,“举头”“低头”就都不再受到限制了。

这样解释并非没有问题。不论坐在凳子上,还是坐在马扎上,这些物件都在人的屁股底下。不说眼前、面前,却偏偏要说屁股底下的“床”,恐怕是很不合情理的。同时,说诗人在院子里静坐,那月光应该洒满院子,而不应该只在“床前”。诗人单说“床前明月光”,难道整个院子的地面上只有“床前”才有月光吗?这显然不合逻辑。

于是,又有人提出,这里的“床”应解释为“井床”,就是井上的围栏。《静夜思》描绘的是:朗朗月夜,诗人倚井栏而立,仰望着高悬夜空的秋月。月光似银,洒落在井栏四周,脚下一片霜色。还有人认为,井床不是井栏,而是辘轳底座。可不管是井上围栏还是辘轳底座,非圆即方,或近似方圆,哪个方位算是“床前”呢?

有人又提出了新的观点,说“床就是建筑物下高出地面的台基”,但这个解释也未必合适。首先,台基同样是非圆即方或近似方圆,同样难以确定哪个方位算是床前。其次,台基这个意思太过生僻,以通俗易懂著称的《静夜思》会用如此生僻难解的“床”?如果这里的“床”真是台基的意思,那直接用台前这个词,不是更通俗么?用不着这么绕吧!

诗题中的“静”属于赘字?

其实,这些问题大多是因版本流传而造成的。清代洋务派代表人物张之洞说:“知某书宜读而不得精校精注本,事倍功半。”教育部颁布的《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也强调,阅读古代典籍,注意精选版本。而原生态的李白《静夜思》,本不会引发这么多争议。

现今传世的李白集,最早的版本是宋蜀刻印的三十卷本《李太白文集》。其中,《静夜思》并无“明月”,而是这样的: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山月,低头思故乡。在这个宋蜀本《李太白文集》中,诗文凡有异文之处,均予以标出。但《静夜思》中没有标注任何异文,这就是说一开始就没有“床前明月光”和“举头望明月”这样的诗句。

蜀地是宋代政治文化的中心之一,当时的蜀刻本是颇为有名的刻本,应该不会在一首短诗中刻错两个字。此外,我们还可以通过其他版本的李白集来证明这一点。例如,宋杨齐贤集注、元萧士赟补注的《分类补注李太白诗》,南宋洪迈编选的《万首唐人绝句》,明万历二十七年序刊本林兆珂编注的《李诗钞述注》,明胡震亨注的《李诗通》,清王琦注的《李太白全集》等,它们的《静夜思》与宋蜀本完全相同。

现代人整理的李白全集有四种,即《李白集校注》、《李白全集编年注释》、《李白全集校注汇释集评》、《李太白全集校注》。在这四种全集中,《静夜思》的原诗也以宋蜀本为是,但校注都存在一些问题。

例如,诗题《静夜思》都没有出校勘记。而王士祯《唐人万首绝句选》和沈德潜《唐诗别裁集》,诗题《静夜思》均作《夜思》。为什么要删去诗题中的“静”字?莫非是他们也认为这个“床”不能解释为卧具?因为如果“床”不是卧具,而是坐具或井栏、井台等,那“静”就成了赘字,当然要删去。

又如,都认为首句作“床前明月光”始于王士祯《唐人万首绝句选》和沈德潜《唐诗别裁集》,第三句作“举头望明月”始于《唐宋诗醇》。其实并非如此,在此之前早已有这样的版本了。就资料来看,“明月”最早见于明代李攀龙所编的《唐诗选》。这要比《唐人万首绝句选》和《唐诗别裁集》早100多年,比《唐宋诗醇》和《李诗直解》早近200年。

李白《静夜思》在流传过程中的讹误,远不止这两处“明月”。元人范德机《木天禁语》(伪书)、明李攀龙校《新刻木天禁语》(明格致丛书本,明万历刻本)、明万历间谢天瑞所辑《诗法》(复古斋刻本),首句均作“忽见明月光”,第三句均作“起头望明月”。

到了清代,影响颇大、流传甚广的唐诗选本有王士祯的《唐人万首绝句选》、沈德潜的《唐诗别裁集》、乾隆御选的《唐宋诗醇》和蘅塘退士的《唐诗三百首》等。王士祯和沈德潜,既是著名诗人,又是诗歌理论家,而且都身居高位。因此,后出的《唐诗三百首》便沿袭这几种选本。《唐诗三百首》 后来居上,编定之初就“风行海内,几至家置一编”。这样一来,两处“明月”的《静夜思》便进一步普及开来。

[责任编辑:蒋中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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