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明山上“风语者”

2017年11月，秦基来到横坎头，指着展板上自己在1945年章家埠电训班上的合影。

1944年《战斗报》刊登的纪念建党23年的宣传画

中共领导的浙东抗战，有正面战场上与日伪的生死搏杀，有应对国民党顽固势力的反围剿斗争，有隐蔽战线的斗智斗勇，也有无形无影的永不消逝的电波。四明山上活跃着一批年轻的报务员，被誉为四明山上“风语者”。

“风语者”，指拥有独特技能的高级译电员的代名词。1941年底，美国对日宣战。美军占领了一个又一个的岛屿，向着日本本岛缓慢推进。而日军一直成功地破获着美军的通讯密码，让美军在战场上吃尽了苦头。为了改变这种局面，美军于1942年将几百名纳瓦霍族人（印第安人）征召入伍，将他们训练成了专门的译电员，作为美军专门通信员。由于他们的语言中包含了很多像风声、水声等自然界的声音，所以叫“风语者”。

抗战期间，密电码破译在敌我较量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浙东游击纵队就出现了一位战场密电码破译的高手，他叫秦基。秦基，1925年生于无锡。皖南事变后，当时任中共锡西区委书记的父亲（1944年牺牲），把正在读初中三年级的儿子秦基送去盐城新新四军军部，进抗大（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第五分校）学习，半年后分配到新四军第一师师部电训班，学习无线电通信收发报技术。开始时，他血气方刚，只想着拿枪上战场去打日本鬼子，但才学了几天，很快就爱上了这个行当。学成后，秦基留在新四军一师师部电台，成了一名电台报务员，主要负责对上联络新四军军部和延安党中央。有一次，新四军一师师部电台接到一项特别任务，要求按照提供的呼号、波长和联络时间，同浙东谭启龙沟通。几个报务员每天按时守候和呼叫，调试了好几天没有音讯。那天轮到秦基值班，终于搜索到了浙东电台的讯号，当即回应联系上了。浙东方面非常兴奋，自报姓名叫王平，并说有重要情报。那时谭启龙驻上海，通过浙东军分会书记吕炳奎领导浙东的工作，华中局、新四军军部下达给浙东的电报指示，都通过新四军一师师部秦基所在的电台转发。

1942年六七月，华中局、新四军军部先后派谭启龙、何克希等赴浙东，开辟浙东抗日根据地。秦基随即被派往浙东，担任司令部电台报务主任。中共浙东区党委、三北游击司令部建立后，为了直接同延安党中央和新四军军部联络，设立了浙东战略电台。当时党中央与全国十九个战略区建立战略电台联系，新四军所辖七个师都设有战略电台，浙东战略电台的设立是党中央、毛泽东关于开辟浙东战略的一部分。颜飞任台长，秦基为报务主任。

从此，四明山上红色电波永不消逝。当时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旗帜下，国共双方在浙东的部队实行信息互享，与国民党88团、89团保持电信联络，相互约定时间、呼号、波长和密码，每天联络一次。经过多次联络，我方报务人员完全熟悉和掌握了对方电台的讯号、手法等特征，借此了解88团、89团甚至第三战区内部的信息。后来在国民党顽固势力围剿四明山的过程中，我方报务人员及时在电讯中发现敌人的踪迹和动向，为司令部决策提供依据。

1943年12月1日，我方电台监听到国民党第四挺进纵队田岫山电台向其留守许岙老巢的电台发的一份密报：“马上要见面，不再约定下次约定时间了。”秦基仔细研究了这份密报，译出了报尾的代月代日代时和发报地点，判明了田岫山部出发的时间、地点和将要回许岙的情报，立即上报。何克希、谭启龙当即调动部队在田岫山部必经之路蜻蜓岗伏击了这股顽军，致其伤亡惨重。电台报务主任秦基，还利用缴获已过时的电报底稿，译解密码本，用于截收和破译敌方各类电报。首长们非常惊喜，如获至宝，命令组建浙东无线电技术侦察电台。后来敌方多次更换密码本，都被及时破译。

美国飞行员托勒特被浙东抗日根据地军民营救归队以后，美军为表感谢托人赠来一部谍报队专用的微型通报通话两用电台，仅砖头般大小，很先进。当时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战场上，通讯技术发展十分迅猛。浙东部队北撤后，秦基随改编后的华东野战军第一纵队司令部行动，他就利用这部两用电台专门侦收、截听敌方信息，并及时准确破译敌方使用的密报、密语、地图坐标密码等，获取战役战术情报，在解放战争中作出了很大贡献，几乎重要战斗、重要战役的重要关头都起了应有的作用。为此，谭启龙亲笔写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空侦是重要手段之一。”

随着浙东抗日武装愈战愈勇、愈战愈强，一线战斗部队之间的联络逐步采用无线通讯，对报务员的需求越来越大。除了请上海、宁波等地党组织支持输送外，根据地办起了电训班，自己培养报务员。据烈士竺清旦的女儿竺明程回忆，1944年16岁的她经人介绍到四明山学习报务技术。到四明山后，竺明程很快进入了电训班学习。课程很难，原定半年结业，因为部队急需报务员，就缩短学习时间。课程内容参照正规电台所定教材，主要有抄收和拍发中文、英文电码；常用英语和会话；通报英语速语；通报、电学、机务常识等；还有政治常识、时事政策课等很多内容。要求学员两个月内从分速抄收10多个电码，增加到120个以上，极其严格。电训班一共有23名男女学员。竺明程学成后在司令部电讯中队的电台见习，后来调到了战斗报新闻台，正式成为一名报务员。

浦东武装南渡在三北站稳脚跟以后，当时朱人俊领导的苏鲁战区淞沪游击队暂编第三纵队就有一电台随部队活动，活跃在今慈溪桥头一带。早在浦东武装南渡浙东之时，中共江南区委书记、新四军六师师长谭震林特意安排一部电台随部队行动，派遣负责电台工作的王平和机要员康志荣赴浙东。开始时电台一直调试不出来，直到四五月间才与一师师部的电台联系上。后经核实，对方值班报务员就是秦基。王平，1942年在一次战斗中英勇牺牲。

当报务员，在那个年代是个既危险又很吃香的行当。在宁波城里就有个电训队，设在鼓楼鼎新街。只要掌握了报务员的技术，就很容易到国民党政府和军队里谋职。抓住这种机会，中共地下党就介绍推荐有志青年去电训队学习。学成以后，打入敌电台，获取情报。据俞渊平回忆，他当年受组织安排，到宁波电训队学习，后来先后打入新昌县政府电台、国民党第十集团军副总司令部电台，后来该电台驻防姚虞一带，配合余姚地下党组织工作。

秦基，现在还健在，住在老家无锡，今年95岁，仍然思维敏捷，动作自如。去年初他参加全国“通信兵故事”网站接收明码电报比赛获季军。华东野战军一纵司令、开国上将叶飞将军曾经这样评价秦基：我是靠你秦基打胜仗的。小米加步枪，我们也能打胜仗，但会死很多人。你的工作很重要，有了你的情报，能让我们少死很多人。

（本版图/文由宁波市新四军历史研究会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