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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独老人,孤苦的晚年如何安放?(图)
2012年08月14日 14:03燕赵都市报 】 【打印共有评论0

本报记者王小波 实习生雷冲/文

失独家庭,一个特殊的群体。事实上,这是一场场意外风险的代价,城市的许多家庭都面临着这样的风险。这些人承受了伤痛,很多人还面临着政策缺失带来的种种重压。我们一直劝他们离开封闭的家,出来加入到正常的生活中,却又没有给他们提供他们需要的特殊帮助。

“我们去了就去了,惟一放心不下的是孙女”

空气中没有一丝风,窗外是密集的蝉声鸣奏。盛夏的石家庄某小区,马连喜睁开浮肿的眼睛,看到孙女小洁(化名)在眼前飘然而过,这熟悉的身影让她脑海中FLASH一般弹出另一个人的身影。那是她已经去世6年的儿子。“都过去了,什么东西都不能重来。”她曾无数次强制自己不要去想,但这父女俩的神态如此相似,小女孩的每一个小动作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刺痛了她。

长期失眠几近摧毁了马连喜的身体,虚胖的躯体早已压得她不堪重负。在这个小区生活了整整一年,除了采办生活必需品,她几乎不下楼。不知道姓名的邻居冲她友好地点点头,她一低头闪进屋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之所以刻意回避,是因为她害怕人家问她:“孩子呢?多大了,在哪儿上班?”

马连喜对孙女总怀愧疚之情,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小洁刚学会走路时,父亲意外溺水身亡,不久母亲外出打工,再没有回来。

那段经历已经成为她心里永远无法平复的伤痛。事发前,小洁的父亲刚从学校辞职出来,他告诉父母,“我们五口人挤在这么小的房子里,我要出去自己干,换大房子,改善生活!”

这个励志故事刚刚展开就不幸夭折,小洁骨子里种下了父亲的影子。“我知道她幼小的心里其实压力蛮大。”马连喜说。从小,这个孩子就表现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大人腔。还在幼儿园时,老师就发现小洁总坐在座位上叹气。去年夏天,从幼儿园毕业的小洁突然对马连喜说:“奶奶,我们搬家吧?”马连喜追问了半天,小洁才吞吞吐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小朋友老是问我,你爸爸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话,马连喜毅然从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搬走了。新老住处位于石家庄市两个大调角,除了至亲的人,没有人认识她们。小洁依然小心地保守着那个秘密,她还央求奶奶,让姑姑参加学校组织的家长会。

对马连喜来说,最困难的日子已经熬过去了。小洁上幼儿园,每月几百元的费用加上三天两头闹肺炎,常让他们捉襟见肘。儿子去世后,马连喜突然被心脏病击倒,想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她又硬撑着站起来。马的丈夫接连做了两次大手术,自理费用有3万多元,全是东拼西凑和亲戚们接济。而这个家庭的全部月收入仅2000元。

丈夫住院期间,无助的马连喜给计生委、居委会等打了一圈求助电话,询问像她这样的失独家庭有无特殊政策,得到的答复都是,“目前没有相关政策。”

气馁和懊丧包裹着她,马连喜出生在一个特殊家庭,父亲曾留学日本,她从小便被划为“黑五类”子女,15岁就进了工厂,处于“被教育”地位的她对组织上的安排总是选择了顺从。“我是少数民族,当年本来可以要二胎,工厂里的计生干部不停地上门做工作,说是让出二胎指标光荣,还组织我们戴着大红花参加了全市的表彰大会。当我的家庭遇到意外,组织上却没人出面,哪怕是一点安慰啊!”

身体每况愈下,头上还起了几个囊肿,马连喜一直不敢去医院就诊。“我们老俩去就去了,惟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孩子,我们走了她怎么办?”她曾经和一位同病相怜的姐妹商量过此事,那位姐妹咨询的结果是,把孩子送孤儿院。“家里再困难我也不会这么做的,我们已经承受过一次骨肉分离的痛苦了,决不想承受第二次。”马连喜嗓音分贝数直线上升,吓得小洁慌乱地从屋里跑出来。

“我只希望有人能陪我聊聊天,听我诉说”

“让我再看雷雷一眼吧!”丈夫葛路安挣扎着从心脏病的魔爪中苏醒过来,攥着李瑞英的手,迸出这么一句有力的话。李瑞英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赶紧叫过儿子葛雷到病床前,她深深地害怕这是丈夫的最后一句话,因为那时的丈夫本已被心脏病折磨得虚弱不堪了。

不久,丈夫被心脏病夺去生命,那一年是1998年。“没想到他就这么先走了,就像是天一下子塌了!”李瑞英的眼睛在丈夫去世之后肿起来就没有再消下去。她自杀过,幸好被人发现及时救了回来。

儿子雷雷让她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我不能再丢下雷雷,他那时候才17岁。”

儿子成了李瑞英活着的意义。

父亲去世,给了葛雷很大的打击。“每次从老家给父亲上坟回来之后都要大醉一回。”身体也每况愈下。“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和他爸一样有心脏病,还有癫痫……”提到儿子,李瑞英总是哽咽不止,说不出话。

那个时候的李瑞英只能在背后默默支持儿子,鼓励儿子,母子俩相依为命。

2008年11月,疾病缠身的儿子去世了。李瑞英再也扛不住,任由天塌下来,把她砸得粉身碎骨。“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啊!”李瑞英大哭起来,那种绝望的哭声,那种被生活彻底压垮的哭声,声嘶力竭。大家都放心不下她,亲人、老同事、老同学相继来看望照顾她,她老母亲也搬来和她一起住。

她两次哭得晕死在家里,醒来就想,“如果就这么不醒过来就好了,这是我最后的幸福。”她答应大家不再做傻事,大家才慢慢放心一点。

李瑞英把老母亲送回家后,把和儿子有关的东西都烧了,她答应了大家好好活,但是一看见儿子的东西整个人就会陷入回忆,然后就只剩下掉眼泪……

她平时也不出门,“我一看见和儿子岁数差不多大的,就想上去摸摸,问问,然后就止不住流泪。”

现在,李瑞英的屋子里空荡荡的,充满了浓浓的药味。她一个人住在里面,只有过年的时候84岁的老母亲会来陪她。“我不怕死,就怕过年过节,就怕自己出个事犯个病,就怕自己想说话却只能说给自己听,那样孤独……”

李瑞英老人在儿子去世后,身体突然就垮了,似乎各种病痛突然找到了突破口。“丈夫去世那年我就患上了心脏病,只是我为了儿子一直撑着,没怎么犯病。现在,稍微有一点刺激,心率就快得不行。”胃病、腰椎间盘突出、退行性关节病也折磨着她的右膝,她现在已不能蹲下了。

而针对李瑞英这样的失独家庭,国家计生特别扶助政策补助是每月100块。这样的经济救助对于老人来说只能是杯水车薪。“我给你看点东西。”李瑞英老人神神秘秘地带记者来到隔间,里面就放了一个大衣柜。老人哆哆嗦嗦地打开衣柜门,衣柜里的最上面一层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葛路安和葛雷的遗像静静地倚靠在那里。“没人的时候我就把他们俩放我身边,有人要来我就把他们俩放在这里。”父子俩以这样一种方式团聚在一起,留下了李瑞英老人孤独地天人相隔。

她在外面的时候常常和人诉说自己的经历,希望别人能珍惜自己的生活。她说,她只是太需要有人去关注关心她,能陪她聊聊天,听听她诉说。

在虚拟的QQ空间里无助地抱团

李瑞英和王钧相识是在一个失独家庭QQ群。“热心大姐”,是王钧在这个群里给人的印象。“今天是儿子的忌日,我喝了半斤酒,哭了。”一位失独老人在群里说,王钧赶忙上线安慰。

其实,那位老人的境况比王钧好得多,她还有丈夫,退休金也比王均可观。王钧孤零零住在石家庄西北一个大杂院一样的小区里,中年和丈夫离异,晚年失去了惟一的宝贝女儿和外孙。

两天前,正逢女儿的生日,她接到亲家母打来的电话,对方只说了一句注意身体,她眼泪就哗哗流了一地。大学毕业的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成家后,乖巧聪明的女儿深得婆家欢喜。那些日子,王钧生活在五彩阳光里。

那种美妙的感受在10年前戛然而止。那是新年之前,那个她最爱的生命,她生活的全部希望在一场突出其来的车祸中香消玉殒。那年,王钧54岁。从绝望中缓过来,王均的10年是在为女儿维权中度过的。

她拖着瘦弱的身体,不停地往返石家庄涿州两地,10年仅获得了5万元赔偿。今年6月,王钧一怒之下将所有的卷宗材料付之一炬,发誓从此放下此事,让自己好好过完余生,这或许是另一个世界里女儿最企盼的。

女儿的遗物都被亲戚们收走了,他们怕她触景生情。有些记忆却无法抹掉,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往事像连续剧一样,一幕幕浮现在王钧脑海中。空虚孤寂随着年关的迫近而愈发凄凉,“别人过年我过劫。”

王钧所在的小区内,三三两两的人们团坐在一起,棋牌娱乐自得其乐,她却很少下楼,邻居们都不认识这个熟悉的陌生老太,她怕的是人家问起:“孩子和老公在哪里上班?”很少有热心的人能完整地听完她诉说,她担心自己会遭遇祥林嫂式怪异的目光。

更多的时候,她们在虚拟的QQ空间里抱团取暖,相互倾诉。有时候,她们会在网络上约在一起来一次小范围的聚会,同命相怜的人在一起时光短暂,却都成为他们弥足珍贵的记忆。

王钧现在惟一的后顾之忧是今后如何养老?她曾四处打听养老院,她每月的退休金有1600元,有自己面积不大的一套房子,以她的收入,住不起社会力量兴办的养老机构。如果选择居家养老,生病住院手术连个签字的人都没有,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

她把自己的顾虑写在群里,期望有朝一日国家能把她们这样的失独老人安置在一起养老,得到了大家的赞同。“我现在身体还不错,我可以在养老院照顾你们,这套房子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处了,只是希望大家能聚在一起,知冷知热,让我们有尊严地离去。”这是她生命最后一程的愿望,但眼下只是一个愿景。或许眼前有人只是需要一个亲人来为他(她)在手术单上签字,这样的故事不停地在新闻中出现,有人会因此难过好几天。

对失独家庭缺乏刚性的政策

今年3月,全国的失独父母们起草了一份书面文字,委托全国政协委员张晓梅向大会提交了一份建议。这份建议书说:

“我国第一代独生子女的年龄已在30岁上下,他们的父母已进入老龄化。据统计,目前我国独生子女意外死亡的家庭约已上百万。独生子女弱冠之年早逝,几乎等于家庭破碎,父母大多不能再育,在以后的岁月里,只能在痛苦中度过余生。这些家庭老来膝下无子,担心病卧在床时无人照顾,临终之时无人关怀。因此有必要从政策上、法律上扩大救助范围。”

建议虽然引起了社会广泛关注,但由于这部分家庭在整个社会中仍然是“小众”,他们的权益和境遇在一些地方仍然被漠视。“虽然我们的不幸只是一个个例,这种风险却潜藏在每一个独生子女家庭之中。”一位失独母亲说。

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夏学銮告诉记者,由于我国的计划生育政策无前例可循,当初设计这一国策时对相关的风险预计不足,偏重于严格控制人口,而在对独生子女意外伤害家庭的社会扶助方面存在缺陷。其突出表现是,对失独家庭补助的标准不统一,财政支持力度不强,没有相关的法律条文可依据,各地方政府补助的随意性很大,缺乏制度上的保障。

由于这部分家庭严格遵守了国策,对他们的风险和不幸,国家应该理所当然地予以政策关照。夏学銮建议,国家应该出台相关的政策,在住房、养老、医疗、乘车等公共服务上给予他们特殊关怀。此外还应加大财政支持力度,在建立救助基金,各种扶助应该有统一刚性的要求。

至于众多失独老人提出的统一集中养老要求,夏学銮认为目前还有一定难度。随着中国老龄化的提前到来,未富先老已经带来了严重的养老问题,各地养老院床位紧张,很难为他们另立一套养老体系。但政府在为这部分人提供居家养老服务,或是为孤寡老人进养老院打开绿色通道等方面,尚有较大改进空间。

是什么妨碍了他们走入正常生活

失独家庭的境况牵动着社会各界的心,而各种社会支持系统尚未完全做好应对准备。“我们都会主动帮助失独家庭老人申请低保,申请“三无人员”补贴,申请廉租房。”石家庄长征西街居委会周凤玲主任介绍说,“这样的家庭我们能理解他们的痛苦。”周主任说起了其中一户失独家庭,“我们给他申请了廉租房,但是他身体不好,没有工作,每个月就靠400元低保费生活。实话说,杯水车薪,药费都不够。但是居委会能做的毕竟有限,有什么政策他能享受的我们都会马上帮他申请。”“希望有这样的基金会或者国家出台一些补贴政策,加大对他们的经济补贴。”周主任眉头紧锁,也很无奈,“毕竟居委会是没有经济来源的,有时候只能自己掏钱带点水果去看看他们。

让这些失独老人们遗憾的是,本地的志愿者服务和北京、上海等地尚有差距。“新闻里一直说有志愿者上门,我孙女也需要有志愿者给她做心理疏导,可我们一次没盼到过。”马连喜说。同她一样,许多这样的特殊家庭至今还没见到志愿服务者的踪迹。“我们能有尊严地走完人生最后一程吗?”这是许多失独父母横亘在心中的疑问。我们一直劝他们离开封闭的家,出来加入到正常的生活中,却又没有给他们提供他们需要的特殊帮助。

这种状况正在逐步改善。在对计划生育特殊家庭关怀上,石家庄市走在了前列。7月2日,该市下发了《石家庄市计划生育特殊家庭关怀扶助办法》,除了将独生子女患重病救助金门槛提升至1.5万外,失独家庭和独生子女父母发生意外的,均可得到相关救助。

石家庄市人口和计划生育委员会相关负责人介绍说,《办法》首批需要筹措资金1300万元,采取市、区(县)二级财政分担的办法,目前市级财政资金已经到位。石家庄市将逐步建立起维护家庭尊严、增加经济补贴、开展亲情关怀、提供医疗保障、实施应急帮扶“五位一体”的计划生育特殊家庭关怀扶助服务保障体系。这种扶助体系今后会逐步完善,它不是临时的,将是一种长效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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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小波 编辑:王瑾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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