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则诗社 | 一人一艺·三人行

一人一艺·原则诗社·三人行

本期推出鱼跃、赖吉文、袁宇俊三位诗人的诗作。

前言

第十七期宁波市文化馆“一人一艺·原则诗社·三人行”作者：鱼跃、赖吉文、袁宇俊。原则诗社成立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发起人为韩高琦，地点：宁波象山半岛石浦码头。其主要成员为长三角一带实力诗人。阵地：《原则》诗刊（目前三编委：韩高琦、俞强、李郁葱）。原则诗社以坚持原生态诗歌创作为宗旨，正本清源，卸下浮躁或多余部分，让诗歌回归到“无用性”，让诗歌回归到自然语法中，让诗歌回归到诗歌本身。2020年底，原则诗社加入宁波市文化馆“一人一艺”阵列。

鱼跃的诗

鱼跃

男 原名孙海军，浙江慈溪人，生于1967年10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国内各种文学期刊，获过奖，并有作品入选《中国年度诗选》《诗探索年度诗选》等，诗作集结有《鱼跃诗文集》（上海文汇出版社2014）《备忘录》（现代出版社2016）《大地之光盖过所有的忧伤》（上海人民出版社2020）

●导读：

这是我目前读过的鱼跃兄弟最有力度的一首诗。一个习惯了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穿行的成功企业家（同时也是一位有情怀的诗人），作为某公司厦门区域经理，突然因地方防疫升级而被隔离在一间几平米的房间内，“在毫无防备下”，一时失去“自由”，“接受惩罚”：现实之荒唐已经超越了卡夫卡式的文字模型，寂寞难堪之际，何以解忧？唯有诗歌。作者由此开启了这首长诗的伴写过程，诚如喻军兄所言——“词语是一面镜子 /也是一个人独处的方式/如果不与灵魂自恰 /不与白云等高 /又怎能随着长安的月色蜿蜒而起伏 ”，半个月的隔离无意间促成了作者信徒式的反思和忏悔，人生过半，烟云过眼，越到后来诗句越是洗练、沉郁，呈现出极富个人和时代特色的启示录一样的意义，仿如窗外浩魄当空的月魂孤照......（韩高琦）

隔离日记之一

1

我爱的自由，我在失去

毫无防备下，我在哪里

不是我不想等你们

这里充满忧郁

日子，在一个人的房间展开

悄悄的慢慢的又漫无目的

被无限伸长的时间

2

那里依然是阳光，沙滩

而我只能想象，回忆

我已身不由己

世界很慌张，我也很慌张

我在接受惩罚

那是人类过度放任自由的因果报应

3

如果我的止步

能换来世界太平

嘿，荒谬，我又不是地藏菩萨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我也想做到，可我没有赋于神法

我能做到的是

被隔离的惩罚

4

这样的瘟疫史无前例

他们还在研究

嘿，荒谬，可笑的人类

如果你我是佛的觉悟者

如果你我是老子的弟子

如果你我是上帝的天使

如果你是虔诚的信仰者

如果这样或许你就会明白

一切皆是因

一切皆是果

5

我想放松，束缚之躯

我用力伸开手臂

阳光飘在窗子上

我的手指，感触的温度

这是九月，风有些凉

———心有些凉

6

我在三楼的305房间

四合一的窗外

紧挨着防盗的钢栅

左右的空调轰鸣不止

外面是百平米的露台

但我无法目及远方

窗对岸是一堵黑色高墙

嘿，如是森严壁垒

红尘的瀑布，当然它们

也无涌入这我独守清静的国度

7

夜色布满在窗子的白色轮廓上

灯的微光，散发着我的哀叹

长方格子的房间

凄凉，这是一个孤独者

被埋葬的自由

被埋葬的寂寞

8

我在给自己说话

安慰，抽烟吧

抽吧，被限制自由的人

这唯一的生活方式

我想把烟雾飘出去

我想把烟蒂扔出窗外

好让阳光晒着

好让风，把它吹向远方

9

我要在这里度过不该的难关

我的表情，在镜子里

嘿，我可以自我欣赏

我可以自我嘲笑

我们这代人，一定会

是的，一定会写入人类的历史

唉，我嘲笑自己

也嘲笑，可笑至极的科学

如此这般，人类可否恒存？

10

青山绿水，谓之道

常怀悲悯，谓之佛

今夜月光依然洁白

可人心不古啊

“不是我论黄数黑

怎禁他恶紫夺朱”

我信仰青山绿水

我虔诚祈祷

愿世风日上，人心淳朴

11

我在思过，我更想讴歌

但一切还在半途

我有我的错，一句对不起够吗

你说不够，我说也不够

我们都在犯错

逆天之罪啊，谁来偿还

洪水泛滥，瘟疫蔓延

是的，我要讴歌中国

我要讴歌解放军

我要讴歌白衣天使

12

我是个忧愁客，有幸来世间

早知道如此，还来吗

还来，必须来

看看这世界像个万花筒

“你方唱罢他登台”

一切皆在轮回

可有谁能看透

贪官污吏阶下囚

悲呵，悲呵

如今的读书人只读到了

为名而来，为利而往

可怜，可怜的人

我是个忧愁客

我能独善其身吗？你呢？

正使尽力气举起的天空

13

我经过的夜晚比谁都多

我经过的夜，今晚最黑

黑的房子，桌子

黑的地毯，门床

为什么这么黑

是忧郁的心情的反照

我在想，此时的海浪也是黑的

当然，此刻的天空也是黑的

14

我能不能想想爱情

如果在公园散步多好

看看月亮的脸，是的

此时我不要金子，银子

不要房产田地

我只要绿茵的草坪

还有淡淡的月光

15

我忧愁着我忧愁

孤零着的我

一个睡不着的样子，多可怜

我莫名其妙的想起了一首老歌

啍，就哼了起来

“秋天的风，一阵阵的吹过

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

哎，去年，今年

不平静的年岁啊

日子紧挨着过着日子

嘿，挨着呗

挨着挨着就挨着过去了

16

我的情绪得不到积极的宠爱

寂寞之词跨过远距离的海洋

当我想做好的修复

但你看不见我，谁给我证明

我吃饱喝足，睡过大阳

又独自醒到天亮

如是末日到来

我像在孤舰里向你招手

但我收不到你回应

我在梦魔的地狱，你在自由人间

17

是呵，我睡下，天就亮了

我很快就在梦里了

我在大海畅游，游向彼岸

茫茫海天，无穷无尽的海岸线

鸥鹭浮在海面，我在游向它

18

我还在游向它，彼岸越来越远——

砰砰砰的敲门声，我还来不及上岸

被吵醒了，楼道里吵杂音一片

一个女子在叫早送歺

我倒头又睡，嘿，又一个女子叫门

我有恨死她的感觉，假装睡死了

嘿，她连续的敲门，呯呯 呯呯

无奈，我穿衣开门

女子穿着防护服，听声音是个女子

她温柔地说，是要给我做核酸

我说，哦，那就做嘛

她用棉签触碰着我两个鼻腔

这是喂养生命的器官啊

我有极不情愿

但她说我很配合

现在我又一头扎倒在床上

再继续奔向我渴望的海洋

19

沙石，泥土

可以用来修房子住人

钢筋，水泥

砌了墙，除了安家

也可用来关人的

一扇破窗，一扇腐蚀己久的门

淋浴的喷水器，水流拖沓

昏灯微视着我，嘿

我看见里破镜里真实的现在

木门，钢窗隔着外面的自由世界

夜晚来临之前，除了

落在窗台上的霞光

一只鸽子在窗台上

它灵动的脑袋看了我一下

飞走了，它去哪了，它还会来吗？

我一瞬间的欢快感觉，还会来吗？

20

我在这里，我要告诉他们吗

这不是什么好事，当然

说坏事也不恰当，想不起一个词来形容

无奈之下，我就不刻意而为之

无法给予的平常日子

是的，我必须接通与他们的联系

我给老哥开具了我所需的要货清单

剃须刀，浴巾，毛巾

包括一些常备药

晚一点的时候，我收到了

除我需要的，他又另添了

柚子 葡萄 鸡翅膀 瓜子 花生

实际上一个人的存在

不仅仅是一个房间

不仅仅是一扇破窗

不仅仅是一具孤独的形骸

当你越走越深，就会看见光

就会发现爱的存在

给予爱，同样可以获得爱

人只要自己不把自己拋弃

没有人会把你抛弃

人性是向善的

在善的面前，所有的错对

都可以获得原谅

就连上帝，也一样获免众生的罪

21

天空越来越高远

我记得的中秋节也越来越近了

嘿，今年的中秋是什么样子

月色把我的棉花地染白了

也顺便染了我双鬓的秀发

我必须把它要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