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海北鄞州人（49） | 全山石：把世界顶级大师作品“搬”到家乡

人物感言：

• 我们东方人在掌握西方的油画技巧时，应以东方的文化作基础，坚持民族特色，吸取他人精华，走自己的路，只有这样，中国油画的前途才会无限广阔。

图为全山石接受采访。

2019年春季，罗马尼亚油画大师柯尔内留·巴巴作品中国巡展在华茂美术馆开幕。89岁的全山石神采奕奕，领着大家全程导览，还上了一堂经典案例品读课。

这是全老近年继意大利阿尼戈尼、俄罗斯莫伊谢延科等大展之后，又一次把世界级的油画原作带到中国、带到宁波。每每与油画在一起，向民众普及艺术时，一头银发的他就有无限的热情，浑身呈现油画色彩一般的明亮饱满。

浙东四明山麓附近的沙港口，山清水秀，景色宜人。1930年，全山石出生在这个小村落。全家老宅前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水，他的童年就在溪里捉鱼、摸螺蛳中度过。7岁那年，他进了私塾，开始接受启蒙教育。后来，全家搬迁至宁波城内，全山石入读柳汀小学，后考入宁波中学。

全氏一宗可谓家学渊源，全山石至今还能清楚地记得父亲经常创作花鸟画用来装饰橱门的情景。儿童时代的全山石也喜欢跟着涂涂画画，没有老师教，就模仿香烟盒里的卡片画人像。

1946年，哥哥全平创办了宁声广播电台，全山石姐弟7人一起当播音员和唱片播放员。其间，他接触了大量的音乐。“那时候常听贝多芬交响乐，想考音乐学院。”回忆起少年时光，全老笑说，自己最初的理想是当文工团的音乐指挥，结果机缘巧合下考入了杭州国立艺专（现为中国美术学院）的大门，一边画画一边还能唱歌跳舞。

1949年进入国立艺专求学后，全山石在第一学期就开始向《中国青年》《浙江日报》投稿，发表连环画，长年积累画艺大进，本需要五年的学业得以提前一年完成。毕业留校后，他被分配到了新成立的油画组。1954年，又通过层层选拔，他作为中国公派到苏联列宾美术学院学习油画的留学生，登上了开往列宁格勒的国际列车，开始了留学生涯。

创建于1757年的列宾美术学院是世界四大美术学院之一，聚集了世界各地前来求学的留学生。在这里，全山石师从梅尔尼柯夫、阿历希尼柯夫、乌加洛夫等教授。“要画出地道油画”是全山石去苏联留学的主要目的，他在北京提前一年学习俄语，为了能够尽快适应语言环境，更进一步了解俄罗斯人的生活，他主动提出到没有中国学生的班上学习。

留学前，全山石在国立艺专学习过两年油画，掌握了扎实的素描和造型功夫，但当中国“土油画”遇上地道油画时，他却感到一片茫然，“班上的同学都是苏联各加盟共和国从美术中学选拔出来的优秀学生，我们所受的教育和练习远远不如他们。”

图为全山石1956年作品《穿红背心的妇女》。

全山石留学期间，是苏联历史上视觉艺术资源最为丰富的一个时期，有机会欣赏到大量杰出的欧洲画作。他在冬宫博物馆如饥似渴地临摹西方大师的名作，逐渐触及到异于苏联油画的欧洲绘画传统。

“到三年级时，我终于开窍了，开始掌握油画语言，受到老师重视，也终于得到了满分。”全山石说，“1957年秋，我的照片被贴在了列宾美术学院的光荣榜上，引起了苏联老师和同学们的注意。”

1960年夏天，全山石带着列宾美术学院的红色文凭回国。他与肖峰、林岗等留苏美术生回国后，他们的作品被称为“正宗油画”，在全国巡回展览。同年秋，他回到了西子湖畔的母校任教，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教学。

全山石是新中国培养的第一批画家，先后担任油画系主任、副教授、教授、院教务长等职，主持油画系第三工作室，献身油画创作几十年，一直致力于培养中国新一代的青年油画家。

图为全山石2011年作品《穿黑背心的阿依古丽》。

上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中期，全山石主要从事历史画创作，留下了《英勇不屈》《井冈山上》等主旋律油画作品。

上世纪70年代末，全山石来到敦煌临画，他被这座中国传统艺术的宝藏深深震惊和折服。特别是北魏壁画中呈现的体感、体块和明暗，让他看到了东西方艺术的遥相呼应。借鉴敦煌壁画风格，他开始探索新的油画技法，运用大面积浓郁色彩，展现不受体面限制、舒展的“写”的风格。

图为全山石1980年作品《塔吉克姑娘》。

1979年，全山石去新疆写生时，再次找到了灵感，面对当地鲜艳的色彩和明亮耀眼的光线，他激动不已。后来，他又20余次去新疆，完成代表作之一《新疆写生集》，其中《塔吉克姑娘》曾于1982年入选“法国春季沙龙”，后来在欧美多国展览。而多次的新疆行，也让他集中精力培养了一批少数民族画家。

图为全山石2005年作品《百岁老人买买提》。

早年留学苏联时，全山石曾有一个愿望，“俄罗斯的油画也是舶来品，我认为应该寻找它的本源，把油画的来龙去脉搞清楚。” 1991年，61的全山石退休了，为了实现愿望，他带着5件行礼箱和几百美元，首站直奔西班牙的博物馆，从西班牙17世纪最伟大的画家委拉斯凯兹的画作中寻找油画史的脉络。

随后，他又来到意大利、奥地利、德国、法国、美国……站在米开朗基罗、达芬奇、拉斐尔等大师的原作面前，全山石苦苦思考、探索，完成了美学观念的多次颠覆。

经十年研究后，全山石对油画艺术的源头和脉络进行了细致的梳理分析，编著出版了《欧洲油画大师作品点评》以及意大利、俄罗斯一些写实主义油画家的个人专辑20多本。

在全山石看来，学习油画的人必须要看原作。耄耋之年的他坚持不懈汲取西方油画的美学精髓，通过一系列创作实践、教学培训、出版策展等，向公众普及艺术。

为了让更多年轻人学习油画，研究和欣赏油画原作，感受油画魅力，全山石一次次把世界顶级大师作品“搬”到家乡宁波，让市民能近距离鉴赏。且不说这些“国宝”外借展出的难度，光是作品的保险和运输就非常不容易了。

“因为我是宁波人，宁波的商业很发达，但在文化上我有点担忧，所以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宁波的文化艺术同样发展。”全山石笑着说，鄞州是宁波的主要城区之一，他希望鄞州的文化事业能越来越繁荣。

图为全山石接受采访。

全山石与宁波华茂教育集团董事长徐万茂是忘年交。受徐万茂的教育梦感染，全山石和童中焘、金顺法一起，在鄞州发起并建造了华茂美术馆，并商定，中国画的收藏定位是：中国大家、浙江名家。油画的收藏定位是：写实主义油画。他们的原则是，不求多，只求精。

在全山石的严格把关下，一件件油画珍品走进了华茂美术馆。十多年过去，华茂美术馆已成为中外美术史的“活教材”，仅油画藏品就有提香、鲁本斯、凡·戴克、柯罗、雷诺阿、列维坦等人的作品。中国油画方面，系统性收藏徐悲鸿、颜文梁、关良、沙耆、莫朴、罗工柳、靳尚谊、全山石等大师的作品。美术馆常年向社会免费开放，年接待参观者5万人次以上。

全山石引入故乡的国际和国内画展都在华茂美术馆中展出，每次回鄞州他都要到华茂学校给孩子们上一堂艺术课。在他看来，最好的艺术教育就是让学生欣赏最好的艺术品，在校园里能随时随地与大师“对话”，潜移默化地提高艺术涵养，通过审美开发人文智慧、创造性智慧。

到了全老这个年龄，完全可以颐养天年，不闻世事，但在老人的身上，我们不仅感受到了老一辈艺术家对艺术追求的热忱和勤勉，更感受到他对国家、故乡的艺术责任感。这位即将迎来九十大寿的老人，真正向我们展现了一位艺术大师的宽阔胸襟和可贵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