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3日早晨,吉林德惠市米沙子镇吉林宝源丰禽业公司发生火灾。截至6月3日20时,火灾共造成120人遇难。伤员救治和现场搜救工作还在进行中。发生火灾的又是劳动密集型企业,遇害的又是打工者。这仅仅是偶然吗?
赶到事故现场,在距离工厂几百米的地方,警方已经拦起警戒线,通过的车辆需要绕行。包括警察在内的大量工作人员在现场执勤。
在宝源丰工厂对面,聚集了大量群众。由于工厂门口已拦起防护栏,无法进入工厂院里。透过围栏,看到宝源丰公司院内停着许多辆消防车和救护车,发生火灾的厂房的主体已经被烧焦,厂房内一片狼藉。院内工作人员在紧张忙碌着,消防车来来往往。事故现场紧邻102国道,记者看到在国道线上消防车辆和救护车辆已经排到了一公里长。
最新的数据显示,目前已知死亡人数为119人、受伤60人。初步估计,最终伤亡统计人数可能还会上升。
事发时,39岁的该公司女工国燕听到“咔吧”一声,有人大喊“着火了”,看到前面的车间通红一片,灯随即灭了。
已在该公司工作3年多的国燕说:“我立即往外跑,由于知道起火门被堵死,我就向羽毛粉车间方向跑,人都往这涌,人挤人、人压人,我摔倒了,只能摸着拼命往前爬,靴子被踩丢了,也顾不上了,好不容易,最终从车间东面逃了出来……”
来后,她跑到了离公司不远的102国道米沙子收费站附近,她在等她的同伴们,但目前她一个也没找到。“我的老姐还在里面,不知是死是活,老姐叫刘丽影,是丈夫的继母的女儿,我们处得比亲姐妹还亲。”此时,国燕不时焦急望向仍在冒起白烟的厂房方向……
“我们村和我在这一起工作的,有一个我叫老婶,还有一个小女孩,也不知她们出来没有……”
国燕说,公司管理非常严,平时出入都有严格管理,她每月能赚2000多元。“没办法,供孩子上学,只能起早贪黑工作。”国燕上高二的女儿,拥紧了妈妈。她哭泣着说:“妈妈为了供我们上学,差点把命搭上。”
“车间里一片漆黑,上下班的大门和两条消防通道全部都是封闭的。”另一名幸存者袁月平说,事发时几百名工人都在各自的流水线上作业,突然车间一片漆黑,不知哪来的刺鼻黑烟充满了整个车间,顿时车间内一片大乱,工人们全都朝着三个出口挤,有摔倒的、有叫喊的、有哭嚎的,车间里乱作一团。
当大家跑到消防通道,却发现东西方向的两条消防通道全部上了锁。“一名工人不知从哪找来了一把铁锹,砍了好一会儿才把锁砍断了。”袁月平说,工人们这才拥挤着从消防通道向外逃生。
“我们逃到消防通道时,里面躺着5名工人。”袁月平说,5名工人不知是被烟熏倒的还是中毒了,全都倒在地上,其中一名女工已经没有呼吸了。他和隔壁病床的刘云波把另外倒在地上的四个人抬出了车间。
“我们向平时出入的门跑去,但全是大火,我们折返回来,有人说往冷库跑,那里很冷可以控制一下大火。我们又急往那个方向跑去,这时全是浓烟,熏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们跑到冷库附近,由于门关着,我们推也推不开,一个大叔很有力气,一下把门弄开,我们七八个人才逃了出来。”
市民刘先生说,以前他觉得就污染那几天,大风一刮,影响也就不会太大。但今年1月连续出现严重雾霾天气,春节期间天气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他决定今年不放烟花了。“应该在全市加强环保教育,提高人们的环保意识。大家都不放烟花,空气质量就会好一些。”
即使出现意外导致失火、爆炸,倘若管理科学、安全预案到位,也不至于一次死亡这么多人。即使天灾肆虐,但无“人祸”在背后逞凶,灾难也不至于如此惨烈!
记者从事故现场相关人员处了解到,发生火灾事故的吉林省德惠巿米沙子镇宝源丰禽业有限公司平时为方便日常管理,在规定的上班时间内,会将大部分车间门关闭,以防止随意走动扰乱工作秩序。
无法想象,生产车间变人间炼狱那个时刻,但我们能体会到119个同胞在那一刻的境遇,当突如其来的爆炸发生,当瞬间蔓延的烈火席卷而来时,若一扇扇逃生之“门”无情地紧闭,这该是怎样的恐惧与绝望!
每次大火,似乎总有打不开的逃生之门。1994年12月8日,新疆克拉玛依市友谊馆大火,馆内的8个安全门,只有1个门是开着的;2000年河南洛阳市东都商厦大火,4个疏散通道3个被铁栅栏封堵。为何一次次的惨剧,没有引起应有的警惕,还要付出多少生命的代价,才能让逃生之“门”洞开?
一位消防监督工作人员在总结劳动密集型企业火灾多发时这样写道:
民营企业的厂房、仓库、宿舍的建筑工程多采用简易结构。如钢铁棚结构,这种建筑多属三级耐火等级,一旦起火,火势蔓延快,抗御火灾的能力非常低,且在较短时间内主体结构就会被破坏,扑救火灾的时间非常短,容易造成重大财产损失。
企业基础消防设施薄弱,特别是室内外消火栓的数量严重不足,消防用水严重缺少,火灾发生后难以扑救。厂区内未按要求设置室内、外消火栓,移动式灭火器材等消防器材配备严重不足,灭火器配置不合理、选型不符合要求,以致初起火灾得不到有效的控制。
厂房内电气线路及电器设备的选用、安装不符合规范要求,电线乱拉乱接、闸刀裸露,应该防爆的场所未采用防爆电器的现象随处可见。违章操作、违章用火、违章用电的现象普遍存在,留下火灾隐患。
为确保消防安全,规范要求厂房必须有足够的疏散出口和一定的疏散宽度,但实际情况却是企业的疏散宽度严重不足、车间的疏散出口缺少,达不到规范规定要求。
这几条都能在本次吉林公司大火中找到影子。
为了防盗,可以把工人逃生的通道锁死。在这样的逻辑下,什么“消防设施薄弱”、“人员消防培训不到位”、“用电不规范”就不奇怪了。
根据以往劳动型密集企业火灾的报道,发生火灾的工厂往往同时伴随着各种对劳动者权益的侵害,如无休止的加班、欠薪、工作环境恶劣……
这些看似与火灾不相干的细节,其实与火灾的发生是内在相通的,它们共同指向“低人权”。
1911年3月25日,是美国纽约市历史上最大的工业灾难——三角内衣工厂火灾,火灾导致146名服装工人被烧死或因被迫跳楼致死,死者大多数是女性。这也是纽约市2001年911事件之前最严重的工作场所的灾难。当时管理人员为了防止一些工人趁换班时溜出去休息抽烟,将通向楼梯井和出口的门全部上锁,多数女工都未能从着火大楼逃生。这场火灾敦促了立法——要求改善工厂安全标准,并且促进了国际妇女服装工人联合会(International Ladies' Garment Workers' Union)的发展,该组织致力于为血汗工厂的工人争取更好更安全的工作环境。
三角工厂的事件后来被写进美国高中历史教材中,成为美国现代主流价值观的一部分:生命的价值重于财富。尽管主导了改善工人权益和社会福利“新政”的罗斯福在20年后才上台,可是罗斯福政府的劳工部长后来说,1911年3月25日,“新政从这一天就已经开始了”。
实际上这场火灾甚至改变了世界,“三八”国际妇女节的设立,其中一个主题就是为了纪念在三角工厂火灾中丧生的140多名女工。